唐羽爱用手拭了拭脸颊的泪水,说道:“好的,宋医生。不过我应该如何说起呢,现在我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让我理一理我最后清醒时都发生了什么……”

宋主任安慰道:“羽爱,你不要着急。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整理思绪,你可以闭上眼睛慢慢回忆一下。”

严旭尧十分想了解那起案件发生的经过,于是试着征求宋主任的意见说:“宋主任,我可不可以跟她简单聊上几句,或许我能够帮她想起某些关键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干扰她的回忆。”

宋主任缓缓地说道:“我这没有问题,但你得征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见。”

唐羽爱望着严旭尧,说道:“严律师,你是我的辩护人,你有什么问题当然可以问我。”

“谢谢你的理解!”严旭尧皱着眉头,提示了一句说,“羽爱,我刚才注意到你说你日本籍养父母有个中国朋友一直很照顾你,甚至带着你几次去医院看病,看样子对你很关心。有一点我感到很疑惑不解,你这次被抓进看守所羁押了大半年,那个人为何就不闻不问了呢?”

“严律师,你提到了那个很照顾我的人”唐羽爱神情木然地回答道:“其实,我开始还以为你就是那个人给我聘请的律师呢……”

严旭尧摊了摊手,说道:“我与周琛律师是被一个自称为林蕾的女子高价聘请的,林蕾身上有你日本籍养父浅田桥的亲笔授权委托函,莫非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一直很照顾你的人便是她吗?”

“林蕾?”唐羽爱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中一片茫然,明显她是对严旭尧提到的那个女子十分陌生,“严律师,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林姓女人是谁,我从来就没有听说她的名字。我日本籍父亲的中国朋友是一个男人,他大概有四十多岁,是滨海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羽爱,虽然你说那个姓田的男人对你十分关照。但是,自从你被关进看守所后,他确实没采取过什么挽救措施帮助你,反倒是那个在你看来很陌生的女子在奔前走后打点。”

刚才,唐羽爱对那个男人的描述让严旭尧不禁为之一震,严旭尧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等一下,羽爱,你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叫田学东?!”

唐羽爱惊讶地张了张嘴,问道:“对,我说的那个人就叫田学东,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的呢?”

唐羽爱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耳畔引爆,让严旭尧脑子中轰鸣不已。田学东!果然是那个曾欺辱自己妻子的狗杂碎!

尽管严旭尧最初十分怀疑唐羽爱口中的那个人就是田学东,但也只是他自己的一种猜测而已,当被唐羽爱亲口予以证实后,严旭尧的震惊程度无以复加,这个女孩果然和那个杂碎有瓜葛!

严旭尧努力使自己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说道:“你不必感到惊讶惶恐,这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没想到还真给猜对了。我之所以提到田学东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人看到你和田学东以及一名叫曹静的女人在滨海大学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如果我说的没错,那天你们吃完饭后不久你就出事了对吧?现在,你能跟我们讲讲那次就餐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唐羽爱叹了口气,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哽咽着说道:“这件事情真的一言难尽,我还得从头开始说起。”

严旭尧和宋主任相视一眼,纷纷表示愿闻其详。

唐羽爱苦涩地回忆道:“我是一个孤儿,一个刚生下来就被人遗弃了,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我九岁那年方才知道的。”

宋主任说道:“也就是说,你知道你的身世是在你父亲出了交通事故之后吧?”

唐羽爱点点头说道:“是的,在那之前,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宋主任说道:“那……孩子,你继续说吧……”

唐羽爱陷入了回忆:“自我记事以来,我的父母就经常吵架,后来越吵越凶,最后那次吵架的起因是我母亲突然怀孕了,她争吵着让我父亲把我给送走。我那时并不明白她所说的送走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母亲要生小孩了,所以让我到别的地方住去。现在一回想,才知道她是想把我撵走。我父亲坚决不同意,所以他们两个人就争吵起来,实际上我父亲非常疼爱我。后来我父亲发现我母亲在外面有了男人,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那个男人的。我父亲知道这些后无法容忍,就和我母亲彻底摊牌了,并对她大打出手,那时我正好放学从外面回来。我年龄还很小,大人间的许多事情其实并不明白。那次我父亲外出寻找我,过了好几天也没有回来,直到警察通知我们他在水库附近的盘山路出了交通事故,连人带车一起沉入水库了。我母亲也因为那天被我父亲的殴打在地,肚子里的胎儿流产了。她一直怨恨我,咒骂我,说是我害死了父亲。那段日子我以泪洗面,心里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我父亲去世后不久,我母亲以及我外婆一日之间突然全部失踪了。我在这个世界上顿时没有了任何倚靠,只好把事情告诉了我的班主任老师。班主任听完我的话后立即报了警。警察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调查,他们告诉我,我的母亲和外婆一家人上了去南方的火车,已经失联了。我意识到那是一件早已预谋好的事情,她们早就想撇下我不管了。我当时伤心欲绝,我想不明白这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狠心的家人,我一定不是她们亲生的,所以才觉得我是个累赘!我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警方证实了。警方通过调查,发现我原来是一名遗弃儿,他们找到了最初收养我的那家儿童福利院,证实我一生下来就被人遗弃了,在我二岁那年才被一对唐姓夫妇——也就是我说的父母从儿童福利院领养。警方认定我母亲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遗弃罪,将我母亲列为了网上追逃对象。至于她是否被抓获判刑我不清楚,因为我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了。我离开那家儿童福利院七年后,又重新回去了,一时间让所有的人都唏嘘不已,叹息我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不过,我没有感觉到被人两次遗弃的悲伤和痛苦,因为我心中已经被我父亲死亡后引发的悔恨和自己填满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扫把星,跟我在一起的人都遭殃了。直到半年后,我被一对来华的日本籍夫妇收养,跟随他们在日本生活了六年多。那六年多时间里我虽然换了一个环境,但其实一直生活在心理阴影当中不能自拔,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情绪上的问题。后来,我因为精神上的问题辗转返回了中国,在滨海大学读书。我在滨海大学交流学习期间,有一个自称是田学东的男人出现了,田学东对我说,他是我父亲浅田桥的朋友。那个男人日语说得相当好,可我在返回中国前,我养父浅田桥并没有跟我提起过他还有这样一个朋友。我于是也产生了怀疑,还为此给我养父浅田桥打电话进行核实,我养父给我的答复是肯定的,原来是他拜托那个田学东来照顾我的。”

严旭尧沉思了片刻,眉头紧皱,问道:“羽爱,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田学东实际上是你重新回中国之后才认识的,是这样的吗?”

唐羽爱说道:“我在日本并没有见过这个叫田学东的男人,我首次见他是在我来滨海大学交流学习一周之后。不过,我最开始见到这个男人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但就是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后来,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出现,我才意识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曾见过这个叫田学东男子,只不过那时的记忆有些模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