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怎么回事?”听了老道士的话,妈妈先一步问道,“悦悦收那个做什么啊,听着就这么瘆人!”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了收鬼使的法子,想来,收着也没什么坏处。”老道士解释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怕成这样,厉鬼恶鬼怨鬼,就算被人刻意压在塔下,不管怎么说,它也都是鬼罢了。既然是鬼,就能收为鬼使为人所用。之前要除它而非收它,也只是不愿干亏心养鬼的事罢了。”

“亏心事?”妈妈忙道,“那悦悦又怎么能做。”

“之所以说养鬼亏心,是因为鬼使这种东西,死前所受的折磨越大,怨气越多,本事就越大。”老道士解释着,“所以,收鬼使的几乎尽是练邪道的,专门用最惨的法子将活人折磨致死,搞出本事大的鬼来驱使,正是因此才会亏心。我不愿收他,是不愿让同道误会我做了这种恶事,也不愿被邪道视作同类,到时候,就是解释了,多半也会被视为掩饰。可这鬼若跟这丫头就不一样了,谁都能看出她并非此道,得了鬼使必定是机缘。况且如今这只鬼有些麻烦,且不管它是被谁折磨成这个样子的,既然是折磨致死,那本事必定是少不了的,因而不得不除。可它又一心念着这丫头,自愿留下来。他因这么个念想留了这么多年,那成全了倒也算是积了德行,收为鬼使也让它必定无法伤害主人。因而,若是小姑娘同意了,那收下自然倒也无妨。”不如说是给他了却了一桩麻烦事。即使是他,在看到这鬼一副乖巧的样子时,自然也不愿直接将它烧死了事了。

妈妈听了,皱着眉,自然还是不愿。说起来也是,谁会乐意让一只对自己女儿有想法的鬼留在女儿身边?不管怎么说,那毕竟都是一只鬼,常人一定是难以接纳的。

然而,张悦却好像想也没想,就点头道:“好,应该怎么收?”

“悦悦!”妈妈一着急,开口制止道。

“妈妈,道长都说没事了。”张悦开口道,语气比起解释更像是安抚,“而且你看他这么执着,估计赶也是赶不走的吧。”

“那就除掉,为什么要养什么鬼。”妈妈拉着张悦的手,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对一只鬼的接受度,觉得她一定是被面前不干净的东西动了什么手脚。

“好啦。”这时候,一直在一旁没说多少话的姥爷忽然开了腔,道,“孩子也二十多了,早就是大人了。自己选的东西,就也有她自己的意思在里面,你们也不能总替她瞅事儿啊。”

“爸,你这话说的,这是能由着她的小事么!”妈妈急了,不知道姥爷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帮起腔来了。

“你这死老头子,胡说些什么!”姥姥也顿时训斥起姥爷,“孙女不懂事,你也老糊涂了吗!”

“说是大事小事,我刚才想了半天,其实也就是个鬼嘛。说到鬼,人人都怕,可是有几个见过的。每天死那么多人,又有几个是被鬼给害死的。”姥爷看着乖乖跪在地上,紧张地握着拳头的鬼,道,“我看这孩子也不像是个坏的,刚才道长也说了,做了鬼使害不了主子,悦悦又乐意,那就随她呗。”

“它害不了悦悦?那它不会找人去害?”

“这话说的,谁不能找人去害人,那悦悦还敢不敢认识人啦?”姥爷接道。

张悦没大在意长辈的争论,她自小就是这个样子,尽管看起来乖巧懂事又孝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是别人,包括长辈,能随便改的。在她看来,就算最后是个苦果,那也是自己选的。可是地上的鬼似乎很是紧张,握着拳头,谨慎地抬头偷看了她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一如既往地将面孔遮盖在头发后,而后抬手写道:“我不会,我绝不会害你的。”

张悦拦了一下,没拦住,就点点头,道:“嗯。”接着,她蹲□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用那个指头啦,不疼么?”说着,她伸出手,穿过他的长发,凭着估计虚摸了一下他的脸,道:“要么,你换个指头,用脸上滴的血?”

其实,按位置来看,她摸到他的脸了,甚至还有些“穿过”了他的脸。他看到她的手碰到了他,连看也不敢让她看到的脸怎么敢让她碰到,年轻姑娘的手对比得他凹凸不平的脸越发丑陋。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开来,却僵了□子,没能成功。

她碰他了……他怎么可能退得开。

亲密接触来得太过突然,他更深地藏起自己的脸,害怕她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怎样丑陋东西。伸出手指,在打算写下自己的名字前,他着实顿了一下,然后才抹了抹脸上的血,写道:“花想容。”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她起给他的。他原本是叫容官的,无父无母,没名字,艺名就是名字。所以那时候,她就给他起了个,叫花想容。云想衣裳花想容,他想,她这是赞他长得漂亮。

可是,他却变成了这副模样,丑陋得令人害怕,还吓到了她的亲人。他甚至连脸都不敢抬起,生怕被她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