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殿不欲再有人知晓。你可记清?”

见他右手抚上扳指,轻轻拨弄着,看似随意,却吓得万靖雯心下一跳,急急点了头。“殿下,妾绝不是那多嘴之人。这回也只是因着事关皇子妃……”还待表明心迹,却陡然发现宗政霖阴沉着脸,这才讷讷收声,再不敢于此事上面太多纠缠。

看他神色,该是对赫连氏极为恼怒。今日走这一趟,只这一点让她觉得略有收获。而她一心想要的看重与恩宠,万靖雯无奈发现,六殿下心神都被赫连氏用药一事给牵扯了去,对她,却是依旧冷淡得很。

真真该死,这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事情说完便退下。”纳了一屋子糟心的女人,宗政霖心情极坏。

血腥气,若赫连氏真敢丧心病狂行那背德之事——将来那位子上有个傀儡,正好中他下怀。

这么着被撵出去,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万靖雯僵硬露了个笑,勉强维持着端庄大方。“殿下,妾来了这许久,能照顾您起居时候却是极少。也怪妾笨拙,办的事不合殿下心意。不若这等伺候您用饭的粗使差事,就交予了妾如何?”

宗政霖性情古怪,逢迎拍马历来是不受用。跟他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弯儿拐得多了,这位爷定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万靖雯这是没见着慕妖女没脸没皮各种手段。真要知晓,哪里就能如此断言。被个小妖精奉承讨好,六殿下自来是全盘受下,偶有被她触动得极为心软时候。

她倒是谦虚。笨拙?宗政霖凤目眯了眯。能背着他与府外之人勾结许久,这若是笨拙,意思是他宗政霖是个不顶用的?

六殿下有个坏毛病,厌憎一个人,便是她无心一句也能被他诸多挑刺。明明是示好,生生就被宗政霖理解成了虚伪自傲。

执起汤匙,低垂着眼睑往嘴里送了一勺麂子菌菇汤,对不远处立着的女人,却是再不多看一眼。

她便这般不招他待见!十指紧握,万靖雯面色隐隐发白。若说之前还能怪责旁人阻碍,那么如今,除了证明她是个没本事,抓不住男人心的,还能作何解释?

便是上辈子,她也从不曾如此窝囊不济!心下乱极,也没了脸面再赖着不走。难道是她这幅样貌不讨他喜欢?万靖雯对比前世容貌,对如今顶着这副面皮便隐隐生出恼恨。

“妾,告退。”话里带出艰涩,恭敬一礼,转身便拖着步子朝门外行去。

“万氏。”身后骤然响起的召唤,仿若冰天雪地里,给了她活命的温暖,只叫万靖雯欣喜若狂。

“闲暇时候,得空多在营帐里抄经。”

还未来得及转身,方才升起的希冀,便像被一盆冰冷刺骨的井水当头淋下。这是被他变相禁足了吗?

书案上摊开的《法华经》,蝇头小字,墨迹黑沉,只看得本就烦躁的万靖雯,心里越发坠得难受。目光无神落在那密密麻麻经卷之上,纸页上本是笔力遒劲,排布整齐的字迹,骤然间像是波纹似的荡漾开来,慢慢就扭曲成吸人的漩涡。

“都是你这该死的贱婢。若非这幅皮囊太是寻常,本宫也不至费尽心机得不来他正眼相看!”

轻叹一声,温婉女声柔柔劝诫。“后宫就是个死地,你又何必如此放不下。与其在皇上跟前心机费尽,不如好好为以后谋划着安稳过日子才是。”

“安稳度日?如你这废物一般,一辈子被遗弃在玉照宫中,到死都不过无人问津六品御女?”嗤笑一声,显见对回话之人极是看不上眼。“别忘了,你肚子里流掉那男胎,可是与你最要好之人下的手。”

“所以她死了不是?”没了之前柔和,话里憎恨不过转瞬而逝。

“知晓那是吃人的地方,就别指望着平平安安,一辈子守着个院子终老。”

话到此处,终是没了争辩。许久过后,才又有了忠告。“莫再妄自作恶,上辈子你如此风光都不得他心意。这一世,贪图太多,只会早早丢了性命。”

“一派胡言!上辈子碍于身世,他对本宫始终存着戒心。这一次好容易身家清白,不争上一争,怎对得起老天爷给的这条命!”

话不投机,势弱一方也只能眼看她一步步踩在刀口。前方出路,却是蒙着层雾霭,昏黄暗浊,越来越不见光亮。

朱锦缩着身子,死死捂住嘴巴,眼瞳里满满盛着惧怕,目光微微颤动间,惊惶之态显露无疑。背心****,连软倒地上,曲着的小腿儿也不听使唤,想要趁早离开此地,却是连站立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