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海涛问:“城管把卖核桃的村民打伤了,你知不知道,”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付大木装起了糊涂。

伊海涛不满地说:“你这个当县长的不知道,我这个副市长倒是知道了,”

“什么,又闹到市里去了,”付大木骂道:“这帮乡民素质太差了,跟他们强调过多少次了,有事在县里解决,怎么又跑到市里去闹了,伊市长,你放心,我马上安排人把他们带回來,”

“老付,你还不知道情况,怎么就主观武断地下结论呢,”伊海涛火气一下子就上來了,他厉声问道:“乡民的素质太差,城管人员暴力执法,他们的素质就不差吗,”

就算沒有伊海涛的这一番质问,付大木也知道这是城管人员惹出來的事,他马上假惺惺的检讨:“伊市长,对不起,都怪我维稳工作抓的不到位,给领导添麻烦了,”

伊海涛冷冷地说:“老付,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去向受伤的村民道歉,”

“是是是,伊市长批评得对,”付大木一叠声地答应着,“我马上请马书记去看望受伤的村民,一定妥善处理好,力争将负面影响减小到最低,”

县长可以安排书记的工作,可见付大木在南岭县的强势地位。

付大木对付群众的手段是高压,不管多大的事,先压下去再说,南岭县的民风彪悍,很容易被抓住把柄,一旦动用了政法力量,再來点小恩小惠,村民们就服服帖帖了,而他对付领导的手段就是敷衍,不管领导说什么,先答应下來再说,领导们日理万机,遇到南岭县的事能躲就躲,只要不闹得不可收拾,大多懒得追究。

同样,伊海涛见付大木答应了下來,火气消了一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强调一定要态度诚恳,把治疗费用解决好,把伤者和家属的情绪安抚好。

“是是是,一定照办,照办,”付大木又是满口答应了下來,然后趁机问:“伊市长,你还有什么指示,沒有的话,我就给马书记打电话了,”

“等等,”伊海涛说:“老付,杏林乡來了几位村民,反映了核桃卖不出去的情况,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一样也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啊,”

付大木还沒有听完就急眼了:“伊市长,你可不能给他们许愿呀,要是给他们许了,将來落实不了,他们还会找麻烦的,”

伊海涛火又上來了,他严肃地说:“许什么愿,难道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过分了,你这个县长怎么说话的,你把老百姓当成什么了,是敌对力量,还是异己分子,你怎么就不站在他们的立场想一想,如果他们是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嫂,你会怎么做,又会怎么想,”

付大木听得出來伊海涛这一连串质问里的愤怒,这回是真动气了,他在电话那头马上变得老实了起來:“伊市长,你……你可能理解错了,不不不,是我沒表达清楚,我沒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伊海涛冷冷地问。

付大木解释道:“我是说,全县今年核桃大丰收,全部收购上來不是个小数字,得好几百万啊,你知道的,县里穷得叮当响,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伊市长,怪我沒文化,表达不清楚,你别生气,别生气,”

哭穷,这也是付大木对付领导的惯用伎俩。

付大木喘了了口气,接着又说:“上次唐市长主持协调会,市里答应的帮扶资金也沒到位,沒办法,我才跑到省城求爷爷告奶奶,几天跑下來才要了几十万,我怕满足了杏林乡村民的要求,其他乡镇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这才是他要说的中心意思,把责任推到市里來,把后果说得很严重,一般情况下,市领导不愿意惹麻烦,往往也就只能由着付大木他们去折腾了。

对此,伊海涛心知肚明,他知道市里压得再紧,付大木还是一个两个字,沒钱。

不落实资金,说什么都是空话。

于是,伊海涛便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好了,老付,电话中不多说了,我只给你强调两点,第一,他们临走时留下话了,说县里不解决,他们就到省里找领导,省里不解决,要上北京找领导,我希望问題能就地解决,不允许上访群众再到处乱跑,第二,决不能打击报复上访群众,更不能采取过激手段对待他们,具体怎么做工作,你比我更清楚,”

说完,沒听付大木的意见,伊海涛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他非常清楚,他现在还不是市长,将來选举市长,还得这些基层领导给他投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他们这帮人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太轻了,他们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但如果太严厉了,得罪了一个县长,就等于得罪了一小圈子人。

在关键时刻,一张票都能决定命运,更莫说一小圈子人的选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