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堂一如既往地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威严寒冷,阴森森的墨青色墙砖上像是随时都会有张牙舞爪的恶鬼扑出来,唐家的十位高级干部分坐两排,龙潜站在中间,十一个人,不动声色,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刑事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吱嘎一声极其沉重,唐云天由一个手下扶着慢慢走进来,左手捂着腰侧。不久之前他受了伤,一颗子弹穿过腰肌,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足够使他伤痛好一阵了。

即便如此,他也带着新伤亲自来了。他的大哥总是毅力过人,龙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慢慢坐到他正前方的椅子上,接着他手一挥,手下立刻不发出声音地离开了。

举手投足间到仿佛有了几分父亲的气势,只是稍嫌太过,反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唐云天扫视了一圈,声音不重但冷:“都到了?开始吧。”

开始吧?为什么开始大家来之后已经被告知了,小少爷带人偷袭大少爷的别墅,甚至还给大少爷吃了颗子弹,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弑兄夺权了,进刑事堂受审是自然的也是必须的。

亲兄弟自相残杀在这样的家族司空见惯,要不是唐老爷子的大儿子主动退出唐家的黑道生意,指不定大爷和唐爷还会不会像现在般兄友弟恭呢。

说实话,这种自相残杀的事,如同古代谋朝篡位,成功了也就成功了,可失败了还被抓住就难办了。

坐下首顺位第二的中年男人率先开问:“大少爷,请问这件事唐爷是否已经知晓了?”

唐云天皱着眉,想必是在忍痛,隔了会儿说:“父亲正在南美养病,医生说要静养不宜操劳忧心,而且他走前已经交代下来,在他回来前唐家的事交由我全权负责。”

“既然如此,不如等唐爷回来再说。”那中年男人的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面貌凶悍,言语间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些不屑的倨傲。

这一年来,帮派组成经过了两三次的换血,中庸的老一辈已有半数被年轻人所替换,年轻人个性分明一些也是必然的。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他的提议。为什么?因为唐家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站在中间等着被审的小少爷是唐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那是比心肝五脏还重要的宝贝疙瘩,谁敢轻易动?

动了会有什么后果?单是想象就令人心惊不已了。

唐云天冷着脸扫视底下轻声说话的干部们。

龙潜却在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带着些微笑的感觉。

爸爸,你的儿子想弄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微笑着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是很多,但却是很多很多个小小的场景拼接而成的,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着,从他被抱进唐家大门开始,对他露出真诚微笑的少年,生病的时候守在他床前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的少年,怕爸爸打他连忙护住他自己去充当肉盾的青年,对回家的他展开怀抱,紧紧抱着他的青年。

有人比爸爸更早地保护他喜欢他,但现在那个人高高在上,眼里闪着对至高之位的欲|望之光,要在所有人面前把他从唐家彻底消灭。

龙潜抬手摸了摸胸口,触感冰冷,不知道那寒意是顺着指尖流进心口,还是从心口流出来钻进指尖。

几秒后,他用力地把手从胸口甩下,动作很大,像是从那里拔出了什么一般坚决。

“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龙潜平静地问道。

“不知道大少爷所说是否属实,小少爷你当真带了人偷袭么?”下首顺位第四的矮个男人挑眉问,“那颗子弹是否从小少爷的枪里射出来?”

龙潜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是。”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连那个矮个男人都有些怔愣,谁也没料到他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而且是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

龙潜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是因为冷笑带动了的缘故:“你们要怎么办?枪毙我还是绞死我?”

说完,他笑着抬起眼,正巧对上对面的视线,那笑容哪里还有冷意,甚至可以说明媚呢,但声音是冷得毫无感情,简直像在冰窖里冻过了似的:“大哥,你想怎么办?”

唐云天盯着他的眼睛,嘴唇是白的,不知道是伤处疼痛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他很快把视线转向那些干部们。

其中一人低声道:“不如先关着,等唐爷回来再处置。”

立刻有人附和,很快,有第三个第四个……这是一群聪明人,即便大少爷先斩后奏处置了小少爷合乎规矩,但他们现在效忠的依旧是唐爷,谁也不会在此时冒险开赌,到底是规矩重要还是唐爷的宝贝重要。

矮个男人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无规矩不能方圆,既然如此,请小少爷依规矩先自断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