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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显贞出去后,陈瑜就把景文叫了进来,推心置腹的跟他说:“景文,你之前不是还说希望妈妈幸福吗?为了她你都宁愿自杀了,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她和王叔叔在一起了呢?”

陈瑜看了一眼外面的“王叔叔”,觉得有点牙酸,明明看上去就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也难怪林显贞会觉得有压力了,只看外表,两个人都快差一辈儿了。

景文就算在屋里,也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看到王盛川轻轻拍着妈妈林显贞的背安抚她,就觉得那个野男人肯定在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他妈妈。

“先前我只是想让我妈过得好一点,不要留在家里受罪。而且我死了她活着,跟什么人结婚生孩子,我也管不着了。现在,让我跟着他们,我才不去呢!”王景文觉得十分委屈,他哪知道他前脚刚走,妈妈后脚就跟上了。

而且这个野男人还说得那么腻歪,什么一直在下面等着妈妈,一等就等了十六年。妈妈本来就喜欢他,现在肯定更感动了。他一个拖油瓶跟着去干吗?讨人嫌吗?

陈瑜觉得这孩子应该是对林显贞感情上比较依赖,习惯了被重视的感觉。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跟他匹敌,而且可能让林显贞更重视的人,他就接受不了现实了。

他闹着不肯跟林显贞走,恐怕更多的是仗着林显贞心疼,才这么作的吧?要是林显贞不管他,跟王盛川直接走了,他不翻天才怪。

陈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顾不上管这个犯熊的孩子了,跑出去问王盛川:“王叔叔,我想问您,景文这种情况,可以跟你们去那边吗?”

她指的是王景文是喝老鼠药自杀的,去地府不是上赶着让人追究他的罪过吗?

王盛川也呆住了,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牺牲之后就跟战友们去了地府,他们都各自投胎了,只有他站在奈何桥上日日等待。

后来阎王开恩,给他一个差使,就把他留下来了。没有公务的时候,他就在奈何桥上继续等待。十几年下来,勾魂使基本都眼熟他了,他每次问都是林显贞的事情,还真没想过问她儿子的生死。

今天还是负责此地的勾魂使黑十三特意告诉他,今天晚上要去勾显贞的魂魄,他道了谢抢了人家的工作就乐颠颠的来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起、问景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了。

陈瑜看他有些茫然,就感觉跟他说了这死孩子奇葩的寻思原因。

“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多大的事情过不去,要去喝老鼠药?活着,不好吗?”王盛川听完,算是真正了解了王景文的熊,现在的孩子,都是这么愁人吗?

林显贞自责的说:“都是我的错……”她没有给孩子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还给了他那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去死?

王盛川不知道怎么评价,好半晌才说:“那先让景文留在这里吧,跟着小陈姑娘做点善事,积累一些功德,回头我再托人说说情,再把他接过去。”

王景文急了:“说得好听,先把我妈骗过去,然后再找借口不来接我,就再也没人碍你们眼了。”这人太狡猾了,这就是老师说过的缓兵之计吧?当他是两三岁的小孩儿,那么好哄呢?

“那我也不走了,盛川,等你来接景文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林显贞推开王盛川,低着头小声说。她知道对不起盛川,但是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子更让他放心不下。

这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生生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景文因为自杀不能进地府,主要的原因还在她身上。

盛川是地府公职人员,在下面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是景文自己在上面,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要是有个万一,她会恨死自己的。

王盛川看着脸上带着一丝岁月痕迹的林显贞,内心有些酸楚。那个十几岁女孩子,已经长大了,有了更需要她守护的人。

“我再陪你们几天就回去……”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离开得太早,才让她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

王景文眼看事态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着那个落寞的军装男人,还有强颜欢笑的妈妈,他有些不自在的说:“妈,你跟叔他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看二妞和素云姐不都好好的?”

吃软不吃硬的景文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太任性了,妈妈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笑得这么开心了,他怎么忍心让她失去笑容?那样他不就跟爸爸做的事一样了吗?

陈瑜觉得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不如王叔叔跟负责我们这边的勾魂使换个班?平常不工作的时候,就可以陪着林阿姨和景文了。”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希望王盛川在地府有点面子。

王盛川闻言十分惊喜:“黑十三跟我交情不错,我去找他调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我只想着怎么让你们跟我过去,倒是忘了我也可以上来。”

好了,这回是皆大欢喜了。就连王景文这个别扭的小少年也满意了,王叔叔还有工作,这样陪在妈妈身边最多的就是他了,让他有种赢过那个男人的感觉。

王盛川的动作很快,可能是为了更快上来陪爱人吧,第三天晚上就回来了。不过他回来之后,就马上接了一个工作——去锁拿王永平的魂魄。

无意听到王盛川和林显贞说的话,景文难以置信的问他:“你是说我爸最近也会死?”

怎么可能,他爸那种人,打他记事就没生过几次病,身体强壮得很,所以他妈被打的时候,才反抗不了。他还偷偷说过他爸是祸害遗千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世了?

“就在今天夜里。景文,你去送送他吧。”王盛川算了下,显贞停灵三天下葬,正好是明天,永平大概是想追随她而去。既然景文也知道了,去送他一程也好。

至于永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他真心对显贞,两个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然后无疾而终。他就算是再放不下,也不会与他争显贞的。

他既然不珍惜显贞,就算用情再深,王盛川也不会对他有一丝同情。不过他毕竟是景文的爸爸,让景文去送送他也好。

这个送,并不是送生人,而是在王永平下地狱之前最后见他一面。

失手打死人,并不是自己偿了命就完了。王盛川先前在地府就是负责审核勾魂使送来的魂魄,然后审核他们生前的罪行,再送他们去哪一层地狱。

像王永平这样屡屡殴打妻子,并致人死亡者,死后要入刀山地狱,赤身裸体在刀尖上攀爬。如果地府认为他的情节比较严重,可能永世都不得超生。

不过现在他也不打算跟景文说太多,以后在地府待久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陈瑜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难得对婚姻重燃希望的女人,对王永平这种男人是极为不耻的。所以她决定拉着雪松去围观一下他的下场,顺便也让小和尚看看前车之鉴,免得以后犯错。

大半夜的,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过去,所以陈瑜弄了两张隐身符给雪松和自己贴上了。看着贴着黄符的小和尚,陈瑜觉得很有戏剧性:“小和尚贴了个道家的符,真有意思。”

“佛道本一家,只是修行方式不同,终点却没有差别。何必拘泥于派别之分?”雪松自从跟陈瑜在一起后,接触的道家知识越多,这种想法就越明确。

陈瑜被雪松“大逆不道”的话惊着了,哑口无言。不过她本身也不是纯粹的道修,小和尚也只算半个和尚,倒是没有什么好争的。

贴上隐身符后,陈瑜和雪松除了能互相看到,在其余生人眼中算是消失了。做好准备之后,几人就往王家快速奔去。

幸好陈瑜现在的轻身术已经小有所成,不然还真跟不上这几个非人类。还有雪松,明明比她学得还晚,跑得比她还快,还好他知道带带自己,没有一个人跑前面。

这时的王家灯火通明,然而屋里屋外却出奇的安静。堂屋里摆放着一口新棺,油漆味十分浓重,应该是这两天赶出来的。

林显贞的尸身并没有入棺,而是放在堂屋地下的草席上,身上盖着棉被,脸用黄纸蒙着。

门口有两个本家的小辈,跪坐在旁边,不停的在火盆里添黄纸。林显贞只有景文一个孩子,前段时间又没了,所以只能由同族的小辈过来守灵了。

林显贞给人的印象就是贞静有礼,说话温温柔柔的,尤其对孩子十分和善。每每小孩子去家里找景文玩,家里如果有什么吃的,她也从不吝啬分享。

在这个家里有点好的都要背着人吃的年月,林显贞的做派算是十分大气了,尤其是得小孩子的喜爱。

所以给她守灵,这两个孩子倒也不觉得多害怕。而且屋里还有王永平这个大人在,他们更不担心了。

王永平此时跪在林显贞的尸身旁边,脸上出奇的平静。直到夜深了,看着两个孩子开始打瞌睡了,他才叫起他们:“别熬着了,去屋里睡一会儿吧,天亮前我叫你们。”

毕竟不是亲儿子,没必要真实打实的守一夜。两个孩子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没有拒绝,结伴去屋里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个孩子睡着了,王永平突然推开了棺材盖,他先抱着林显贞的尸身放进去,然后拿了一把刀,自己跟着也跳了进去,然后一点点把棺材盖严实。

陈瑜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冷冷清清的灵堂,一个人都没有。白色的蜡烛已经烧了过半,门口的火盆不见一点火星,只有半盆黑乎乎的灰烬。

王景文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爸的人影。明天妈妈就要下葬了,爸他人呢?按理说他爸肯定要守着他妈的身体,不可能走开的。

雪松摒除周围的杂音,认真听了一会儿轻声说:“应该是在棺材里。”林显贞的灵魂就在旁边,不可能复活。那棺材里另一个微弱的呼吸声,应该就是不见的王永平。

“我爸在里面?他这是要做什么?”景文惊叫了一声,爸他是想陪妈一起死?不过很快他就沉默了,还别说,他爸还真能做出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