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大师此时突然出现并不是个偶然,他从京都出发已久,目的就是为了中了相思引的陈轩。

他当日所卜结果并没有错,陈轩的的确确会有危险,而且只有沈枫抵达才能救下他。北疆的大王子好毒的心思,本来想让陈轩背叛陈国为他北疆卖命,算盘打得确实是精细。

他只是想不到,陈轩在中了相思引的毒后,晕过去的那一瞬间,眼底突然出现的一抹白。本来那蛊虫挥剑斩情丝的武功已经是相当熟练,可是一切的终点都在沈枫到来的那一刻便注定要重新修订。就算对陈轩的记忆终究是造成了损害,可是那一抹白的出现,将断未断的网只连着一根线,若是稍有些差池,陈轩这根网就会“崩断”,下面伸出漆黑的五指,便会像突然蓄上了力气一样,将陈轩拉入万丈深渊。

所幸,所幸他眼底终究是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你是怎么遇上这个人的?”

“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信么?”

陈轩现在觉得,脑子有毛病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拔刀相助的和尚。

“行了,我想来这块儿散散心,你看这山明水秀晴空万里的,多令人心驰神往啊。可是我散心的时候,正碰上这个逃命的人,我看他衣着打扮十分讲究,还以为能化个缘吃,讨个香油钱,就顺手救了,后来将他藏起来以后,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慧觉大师完全忘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戒律,信口胡说的本事与木景遥有的一拼。

陈轩看了看窗外一片荒山野岭,路上黄沙漫天,再也不想理会这个假正经的和尚。只有小狐狸心里一片崇敬之情,这地儿如此偏僻,黄沙飞的人眼睛疼,大师还说山明水秀,果真是高人啊!万物皆心造,应作如是观。慧觉大师真乃当代高僧!

慧觉大师不过是信口胡诌了一段不着调的话,若是知道小狐狸这样想,肯定眉开眼笑对着小狐狸说施主乃是有慧根之人,有极其深厚的佛缘,前世必定是个积德行善的小尼姑。

陈轩想着这其中几句话可信几句话信口胡说他还得掂量掂量,眼下逮来个帮手也是一桩好事,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秃……大师可有什么线索?关于追杀他的那些人。”陈轩觉得不加个秃驴这一句大师怎么喊怎么别扭。

“咳……逃跑的时候吧,这人倒也跟我说过些话,他说他老实本分干了半辈子,没怎么做过亏良心的事儿,就是吃得多了些,可是前半辈子花尊父母的钱财,后半辈子花自己继承的父母的钱财,怎么就惹上这杀身之祸了呢?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慧觉大师对那句秃驴充耳不闻,若是陈轩说的每个字都入了心,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他还不想当一个短命的和尚,早早交了舍利。

陈轩看了看那人草包的样子,觉得那人说的应该是实话,顶天了偷两嘴吃的,应该也没有什么仇家非要杀人灭口。

沈枫此时确想得更细些,那这几个人,能与天松派有什么牵扯呢,虽然凶手确实是与他们无冤无仇,可天松派也没有杀他们的理由,凶手留下天松派的标志,而且针对木景遥,便要让江湖上信服,天松派或者说木景遥与他们有什么冲突,才能坐实天松派连杀五人的罪名,沈枫走向前去,想问问那个人与天松派的人,最近有没有过什么牵扯。

“那你们,与天松派的人可有什么纠葛?”

这句话不是沈枫问的,她还未张口,陈轩已先一步问了出来。

那个人吃饱喝足以后正看着他们分析自己的事情,一路上光顾着逃命,哪里有什么心思探听消息,只当自己被追杀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此事居然与天松派有关。当时他连胆子都吓破了,三魂七魄都不知道在哪里,哪里还有心留意凶手杀人的细节,因此虽然看起来极为可观的脑子里,实在是一片混乱,统统搅成了浆糊。此时看他们说这个说那个,觉得似乎与自己有关,又觉得跟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更是云里雾里了。但是多年商场的沉浮告诉他,这群人要问什么,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天松派?就是桃花公子那个天松派?我连他们门派的人都没见过几个,何谈瓜葛?”

小狐狸心说现在你见着了,还是你口中的桃花公子,天松派堂堂掌门人。

沈枫凝眉,若是真的没有牵扯……只听到那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人颤颤巍巍地一拍大腿,身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倒是半月前,我去收货的时候,见过几个天松派的人,正是跟我的兄弟王二谢五一起。我们在那好好占了半道的路,与他们起了些口角,争执了几句,那这人倒也没怎么样,随口威胁了几句就走了。”

“那方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卫影绷着一张脸。

“这,占道这事儿吧,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这人看到卫影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不禁害怕起来。“我们做生意的,抢地方的时候也总说些吓唬人的狠话,虚张声势这些事儿,我们办得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再说了,那天松派明明白白的门规,不许弟子伤害普通的人家……我……我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们……杀我们的人,真是天松派的人?”

那人说完这句话,从脸上流下一滴接着一滴的汗来,着实是吓得不轻。如果真的得罪了天松派的人,这自己……自己往后可怎么活啊……

木景遥随手捞了一块布,也不管是干什么的,就往那人的脸上拍去,貌似轻柔实则粗鲁地擦去那人脸上豆大的汗珠。

“兄弟,别怕,啊,我就是天松派堂堂掌门人,我们天松派绝不做这种龌龊的事情,怎么说我们杀人都是明面上解决的,杀了人就会张榜公示。”

木景遥想一把搂住那个哆哆嗦嗦抖得跟筛糠一般的胖商人,努力尝试了几次后那人虽然颤颤巍巍的,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木景遥只能作罢,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觉得这看起来十分喜庆的商人似乎是抖得更加厉害了。

“哎我问你啊兄弟,他们那几个天松派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特别的地方,我当时没放在心上,也就没往心里搁,我想想啊……”这人眯着眼,将原本存在感就极弱的一双眼睛彻底压成了一条缝隙,那缝隙似乎有些隐隐的亮光透出。“啊,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