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都散了,崔缃由小丫头领着出了正房,在半路上碰见了崔缇。

崔缇原在骁骑营任职,因着去忠烈侯府谢家提亲,但崔平又并未给他请封世子,多方角力后,年初破格升了一等侍卫,在御前任职。

此时一身御前侍卫服,长身玉立,有几分文人的儒雅,也有几分武将的气势,风度翩翩。只是面如寒霜,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子也晦暗不明一如昏暗的天色。

谢菀瞧着,怕是崔缇收到消息便急着赶回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可还是晚到了一步。

崔平不喜陈氏也带累了陈氏的一对儿女,崔缇身为长子,既要安身立命又要保护母亲和妹妹着实不易。可是后宅妇人这些争斗手段,哪里是护的过来的?徒增自责罢了。

看崔缇一身低气压,谢菀于心不忍,迟疑了下,出言安慰道:“大哥,放心,母亲与我都没有吃亏。”虽然假扮崔缃,但私底下要喊崔缇大哥,谢菀还是觉得别扭。

崔缇点点头,对谢菀道谢:“恩,多亏有你。抚萧已经告诉我了。对了,你为何要救那个小丫头的命?”

抚萧是崔缇贴身小厮,之前谢菀派出的小丫头没找着崔缇,一切都是抚萧暂拿的主意。谢菀除了带话给崔缇要人外,也一早知会过,要防着他们事情败落找人做替罪羔羊。谢菀求崔平将双燕仗毙,抚萧便安排人接应,将人留着性命再做安排。

谢菀听崔缇问起,狡黠道:“自然是为了真相。”

崔缇故作不解:“哦?名义上人都已经仗毙了,事情也了结了,有没有真相又如何?”

谢菀听了,叹气道:“何尝不是。真相也是因人而异,有人愿意信就能找出真相,不愿意信,就算找出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像她自己,前世被设计与人私通,毁了名声,隐姓埋名做了章家义女,却仍旧逃不了一死,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在意这其中的真相?又是否有人去找寻过这个真相?重生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前世有多清晰,今生就有多愤怒,就像心中住了一头困兽。

想到前世的自己,谢菀的声音不免有一丝悲怆。

崔缇以为自己打击到了眼前的姑娘,让谢菀以为他在责怪她没有当时揭发这件事情,莫名有心中有一丝紧张不安。

崔缇没有探寻这点异样,出言安慰:“你不要自责,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都怪我来的太晚,让你一个人面对房氏她们,能够全身而退已经很好了。这个小丫头救了也好,以后用的恰当,也许有大用,你做的没错。”他本就温文尔雅,此时放低了声音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谢菀无意解释自己突然的失控,感激地笑笑:“我没事。有些事累积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就算今日揭发了房氏,也不可能撼动她在…”顿了下还是没有叫崔平父亲,而是国公爷三个字小声含糊而过:“…心中的位置。今日我一提不再追究,就立刻答应,甚至放弃了维护崔成,房氏地位之稳可见一斑。如若强行为之,恐怕会适得其反。如今既让房氏丢了脸,又去掉她一个心腹崔成,也不至于激化关系,已是进步了。”

崔缇听着,赞赏的看了谢菀一眼。天色昏暗,廊下的灯还没亮彻,但眼前姿态娴雅,玲珑剔透的女子却十分耀眼。不知怎地,崔缇脑海里就浮起了“窈窕淑女”四个字。

没容崔缇继续想下去,抚萧的身影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很快由远及近到了跟前。抚萧弯腰给两人行了一礼,立即回禀:“公子,小姐,双燕已经醒了。她已经招人是受了房氏和崔成的指使,左耳有痣也是崔成告诉她的,还说愿意回府指证房氏和崔成。”

崔缇看向谢菀,谢菀摇摇头:“此时不易轻举妄动,还是先好生安置了,以后再说。”

抚萧见崔缇无异议,答了声是,便告退了。

崔缇一路送谢菀回了住处。两人随便聊着,谢菀总有些神思不定。崔缇以为她有事相求又不好开口,别体贴问道:“缃儿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若有什么我帮的上的,千万不要跟大哥客气。”话音在大哥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