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鸣彻,发出似雷鸣之声。

听着苏轼的言语,章越笑了,苏轼对每个人的称赞爱护都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的见识够高,阅历够,故而在他眼底能够发现每个人的优点,正如他之所言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好人。

所以苏轼朋友多,人缘好。

不过以苏轼为友,普通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他是真正的眼高过顶,但相反有些‘杠精’虽容易口上得罪人,但要交了朋友,人家是真心待你。

临壁书名后,章越等人继续下山,寻又登山,行走在连绵不尽的群山之中,磅礴的云雾蒸腾而起,谷底有一条蛟龙正在喷薄吐纳。

数人走到一半,山间下了一场大雨,众人寻了一处山亭避雨,随人们连忙给他们更衣烹茶。。

雨歇之后,已是耽误了路程,众人继续沿着山而行,到了晚间找了道观借宿一晚。

道观里只有一个道士,道观的道长自述是辟谷多年的修士,平日只以松针为食。附近是秦岭终南山之地,自唐以来便是隐士出没之地,多有隐匿神仙之流。

众人听说道长会辟谷也不奇怪。

听说众人饿着肚子,道长便下厨给众人以松针,柏子仁,黄精等煮了一锅饭。

这松针,柏子仁,黄精可谓仙人粮食,尤其是这黄精,新鲜嫩芽的蒸熟后,吃到嘴里格外鲜甜。

众人吃了一口,不由皆赞‘今飱食黄精饭,腹饱忘思前日饥’,道人与他们说每日食黄精可使‘发白更黑,齿落更生’。

不仅黄精美味,还有松针也是鲜嫩,去了外皮,只吃嫩心。

众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但山路走了一日皆是饿了, 又兼这般清淡可口的仙人粮故而吃得都是津津有味。

苏轼捧着一大碗黄精饭大快朵颐之余, 十分有兴趣地与道长谈起养生辟谷之道来,同时也打听神仙消息。

山间露重夜寒,众人这一晚都睡得不好, 章越听得,章惇与苏轼半夜起身正谈论, 不由披衣而起, 但闻道观内外回荡着道士夜课时的清磬声, 正好一轮月出于苍山之上,顿时空山深谷里布满了清光。

章越又回到道观歇息, 到了四更天时,众人都没有睡意起身给熟睡的道人留下一些钱财,离道观登山观日出。

众人登顶看南山日出之美, 不由一时惊叹, 本来众人相约好了要观日出写诗的, 但对于这样夺天地造化之美, 不由都是词穷。

连苏轼也是‘海棠虽美不吟诗’。

其中一位考官忽道:“我等整日奔波,其实不过蝇营狗苟, 无甚意思。真盼有一日卸了差事,看这山水田园之美,不再问仕途之事。”

从古至今这般士大夫的避世情怀, 孔子郁闷的时候,也有‘道不行, 乘桴浮于海’的碎碎念。在场几人论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这般境界一时都还达不到。

苏轼道了句:“为官则为儒法,归隐则思释道, 千古皆同。”

对于苏轼此言,众人都深以为然。

一名考官问道:“子瞻以为何处归老较好?”

苏轼道:“我琼林宴时听蒋颖书(蒋之奇),单君赐(单锡)曾言阳羡景好,茶好,故想为官个十年,攒够了俸禄便在此买些薄田,种些桔树, 择一山麓筑室终老。”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都没有在意。

其他两位考官认为章越,苏轼,章惇年少出仕, 如今功名心甚重,对于归隐之事只是说说罢了。

不过苏轼后来真定居阳羡了。

熙宁八年时章惇政坛失意时写了首诗给苏轼,君方阳羡卜新居,我亦吴门葺旧庐。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

章越与苏轼相约退休后,咱们一起坐着扁舟相互来往,一起诗酒狎樵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