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巷中,跌跌撞撞地走着一个醉汉。他不仅喝了酒,还吸了粉。眯缝着凹陷的眼睛,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

黑暗中,迎面有一个冷厉的声音道,“蛇仔夏?”

“咩事啊!”醉汉道。

“我要买你女儿和儿子,多少钱?”

“丫头,呵呵呵,丫头好,丫头五百文……嗝,少一分钱都不给……阿皓那个衰仔!他癫的!不听话,命贱,怎么打都打不死!白送你好了,不要钱,哈哈哈……你不要,老子今晚回去就杀了他……”

一叠钞票递到了他的手边。蛇仔夏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了,还有意识一张一张地数着钱,“……三百,四百,五百,五百一十,嗝……你多给十块做什么,你真是好,好人……”

“买你的贱命。”那声音道。

“扑哧!”

刀捅入血肉,发出破瓜般的声响。蛇仔夏呆愣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刀刃,手里的钞票一张一张飘落在了地上。

青龙扶住了他的肩,无比冷静地抽出刀刃,又是狠狠地一刀入腹!

蛇仔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发出了破锣一般嘶哑难听的惨嚎。被“白面”麻痹的神经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疯癫地摇摆着手脚,去摸放在裤兜里的折叠刀。刀未出手,身后又是“扑哧!”一声响。他瞪着眼睛转过头去,阿应站在他身后,邪狞地冷笑着,手里的匕首拔出又刺入,拔出又刺入……

他被两人一前一后扶站在原地,刀刃从两边不断地扎在他身上,渐渐地被捅成一个血篓。鲜血滴落在地,汩汩流淌出老远。

破布口袋一般的身体最终倒在了血泊中,压住了几张百元钞票。

青龙弯腰捡起唯一一张幸免于难的十块钱,用那十块钱擦了擦刀上的血,随手扔在了他死不瞑目的脸上,随即转身离开。阿应追问道,“哎,尸体不管了?”

“他没资格被收尸,让他臭在这儿。”

阿应蹦跳几步,揽住了青龙的肩膀,“真他妈狠!不愧是我大佬!哈哈哈!明晚八点你还去不去?”

青龙稳稳地走着,“去。为什么不去?我不去你被人砍死了怎么办?”

……

他回家换了一身血衣,仔仔细细地洗了澡。但那浓郁的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仍然伴随着他。第二天早上他跟两个孩子一起坐在桌前吃饭,蛇仔夏浸泡在血泊中的半张凹陷的脸依旧在他眼前浮现,他心中犯恶,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两个孩子还在用尽力气地往嘴里塞东西——面包、煎蛋、红肠——小满发现他停了动作,顿时不敢再吃了,有些舍不得又怯生生地放下了油腻腻的小手。她偷偷碰了一下她弟弟。她弟弟正跟仓鼠一般塞了一腮帮子食物,赶紧又奋力塞了一小块红肠进去,这才停下手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青龙,嘴里还在嘎吱嘎吱地嚼。

“我没事,你们继续吃。”青龙道。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又抓了一块煎蛋。“慢慢吃,别噎着了。”青龙道。她犹豫了一下,动作生涩地抓起了一旁的叉子,慢吞吞地用叉子吃了起来。

她弟弟没她那么顾虑,看也不看青龙,连手带嘴地狼吞虎咽,恨不能连两只脚都放上来一起帮忙。青龙从没见过有人吃东西吃得那么香,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别叫蛋糕了。”

小男孩眼巴巴地看他,嘴里塞满了,说不出话。

“你看,红肠也好吃吧?鸡蛋也好吃吧?”

小男孩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你总不能昨天叫蛋糕,今天叫红肠,明天叫鸡蛋吧?”

小男孩期盼地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青龙道,但他读过的书也不多,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你什么时候生日?城寨里很多人用生日作名字。”

小男孩茫然地摇摇头。

青龙看向小满,小满低低地说,“阿妈生病死了,死的时候我还小,没有记住他的生日。我只知道阿妈说我是小满那天生的,所以她给我取名叫小满。”

青龙叹息着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小满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秃头,十分爱怜。

小秃头在他们的爱怜中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我要叫六一。”

“什么?”青龙。

“六一儿童节,可以吃蛋糕。”小秃头认真地说,“我要在六一儿童节过生日,可以吃蛋糕。”

青龙笑了。“傻六一,生日本来就该吃蛋糕,”他也摸了摸那颗小秃头,“跟着我,你每天都可以吃蛋糕。”

小六一期盼地睁大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那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一辈子吃蛋糕。”

“哈哈哈!”青龙大笑了起来。他转头对一旁的佣人道,“听见了吗?要一辈子跟着我。好啊,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少爷了,这是你们的小姐。”

他又对小满和六一道,“我叫郝承青,大家都叫我青龙。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大哥,叫‘阿大’。”

小满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弟弟这是被收养了,顿时眼眶就红了,眼泪汪汪地唤道,“阿大。”

小六一抽空往嘴里又塞了半块面包,鼓着嘴努力道,“嗷呆。”

……

青龙守着他们俩吃完早餐,又给吃得直打嗝的小六一揉了一阵肚子,然后就要开车出去。两个小孩年糕一般叫着“阿大”想黏上来,青龙却说不可以。“今天不行。刘妈,你带他们上街去买几样玩具,去吃顿西餐。”

“是,少爷。”

他深夜时才回到家中,同昨夜一样带回来一身血气。他父亲郝威在客厅沙发上抽着烟,两个孩子缩在角落里规规矩矩地玩玩具——小满比较规矩,六一已经悄无声息地把自己那只木偶玩具又拆又咬地折腾成了木渣渣。

“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