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笑着缩了缩肩膀转回身,忽然说:“你叫我阿秦好了。”

张良的思绪还停留在一出狗血无比的宫廷大戏之中不断脑补,骤然听到秦子楚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磕磕巴巴的说:“阿、阿、阿秦。”

秦子楚笑眯眯的接上他的话,开口道:“不知道主人唤阿秦,有何事吩咐?”

张良被吓得霎时后退了一步,左脚绊右脚的仰面摔在地上,狠狠跌了个屁墩。

秦子楚赶忙把他拉起身,有点责备的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小心一点。”

张良哭丧着脸说:“上王,你这么叫我,我有点怕。”

秦子楚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正色道:“不然呢?现在不习惯这个称呼,日后出现在人前,你楚国话说的再顺溜,也一样会暴露了身份的。”

张良当然知道秦子楚的话没错,可他听了之后却觉得自己欲哭无泪——秦王政是禽兽不如,可他的威势确实是无人能及的,自己在他面前双腿都打颤。

张良心想:若是我私底下这么亲密叫过上王的事情被秦王政知道了,还能活到科考的时候吗?

就算是考上了,也一定会被扔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的!

秦子楚也是当了多年国主的人,自然从张良脸上看出不妥之处。

他挑着眉头说:“怎么,主人觉得阿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主人指正。”

说着话,秦子楚已经接过张良手中的活计,为他整理好满是破口的衣袍,一点点抚平卷起的衣衫。

修长白皙的指尖压在张良胸口温柔滑过,张良咽了咽口水强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立刻紧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张开观察秦子楚的动作。

秦子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低声道:“真是个孩子,这还觉得害臊。”

“才没这回事!”张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随即,又闭紧嘴唇撇过头,无论如何不肯看向秦子楚。

他别扭的样子倒真是像偶然遇难后闷闷不乐的小公子了,秦子楚满意的笑了笑,带着点哄孩子的心态说:“主人,咱们启程吧。和家人失散这么久了,咱们早些回去与他们汇合才好让他们安心。”

张良冷哼了一声,忍不住嘟嘟哝哝的小声说:“你怎么还想回去呢?”

秦子楚耳朵很尖,将这句话听在耳中,心下疑惑顿生。

张良原本应该躲在安全的车驾之中,而那些车驾与御驾相距甚远。

当时兵荒马乱的,张良是怎么发现嬴政下令让一队秦军带着他逃跑,调集大军;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了秦军骑兵队伍的呢?

秦子楚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得不向恶意的方向做出猜测。

他的视线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旷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主人怎么会发现阿秦遇难,追上来呢?”

若是以往,凭张良的敏锐必定发觉秦子楚语气中的怀疑。

可他现在脑中混乱,还不停回放着秦子楚背上斑驳的痕迹,稳住自己的面色已经非常困难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其他?

听了秦子楚的话,张良不高兴的说:“阿、阿秦你和国主也太不小心了,带出来的宫奴里面竟然有奸细!”

秦子楚霎时抛开之前的怀疑,眼中划过一道厉光,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忽然说:“是——荷?她有身孕了吧。”

张良仍旧想着秦子楚和嬴政的关系,魂不守舍的点点头,没精打采的说:“阿秦你猜出来了啊,就是她,我前几日看到她整理床铺之后,总和骑兵队之中的一个男人眉来眼去的。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放在心上,结果近日一早她竟然比平常早得多就离开了御驾,躲到比我还往后的车里去了,我立刻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再看的时候,那个骑兵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没过一刻钟呢,前面就传来了喊杀声。”

他狠狠踢了一脚挡在前面的小石块,垂着头往前走。

张良的声音之中终于显出一股愤怒的情绪来,高声道:“照顾我的姐姐人很好,那时候还没忘记提醒我藏好。我乘坐的车驾虽然不如御驾惹眼,可位置也算是也很靠前了,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跟她说自己一直觉得浑身发冷,命令她给我到后面取一床被褥来。等到她走了之后,飞快的打开了拉车的马匹,故意站到不起眼的角落地面。幸亏中车府提供的马匹都是神驹,否则在护卫你的队伍之中我看到那人,也追不上你了。”

听了张良的话,秦子楚猛然一惊。

他受到的攻击全部来自于前方,也就是说被安插到秦军之中的奸细尚有明在,他若是活着回去见到阿正,那么阿正岂不是要危险了?!

秦子楚霎时转过头掐住张良的肩膀,高声道:“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这个内奸还没死?!”

张良头一次见到秦子楚发怒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赶忙点头。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对秦王父子的猜测或许和真相相距甚远,看着秦子楚的眼神更加纠结,很想要开口询问。

秦子楚此时已经顾不上张良在想什么了。

他满心都是嬴政的安危,完全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被地面凹凸不平石块磨得发疼的脚掌,不断加快速度向外走去。

秦子楚简直不敢想象谋划这一次刺杀行动的人到底有多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