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说:“我喜欢谢慕算不算?”

辛羑道:“人会变,比不过物持久专一,怎么能把自己的心寄托在人上面呢?”

辛羑说,将心寄托在人上面而非物,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你若喜欢上一把琴,那琴就是你的,不能飞了也不能跑了,可你若喜欢上一个人,那人长了腿是会跑的,人长了心是会变的,等他跑了变了,伤心的就是自己了。

而且就算喜欢的琴没了,也还是能换一把的,或者再找个别的东西寄托,总之是物,悲哀有限,可若是人的话,人与人是不同的,不像东西那样能替换,没了便就是真没了。

人的常性,连猫狗都不如。

辛羑送我到一半,说改日便来教我弹琴,便回去了。

我和阿西回了院子,谢慕不在,我问绿衣,绿衣给我比划:“公子给陛下派人来叫去了。”

我顿觉得不妙,这会赵免应该在勤政殿忙于政事,叫谢慕去干什么?

我踟蹰了一下,叫上阿西,让他跟我去勤政殿,阿西又劝道:“公主,陛下没有传召......”

我说:“我很久没见陛下了,说不准他想我了,你跟不跟我去?”

阿西很为难,还是跟在我后面,我不认识路,阿西又给我引路往勤政殿去。

还未进殿撞上赵免的贴身太监邓总管,因为赵免的关系,这老太监平时对我很慈祥,像个老婆婆,我问:“我阿兄在不在?”

邓公公笑道:“在,在伺候呢,我带公主进去。”

赵免在勤政殿却并没有勤政,殿内轻悄悄的,只在门口有宫人侍立,御案上香炉轻烟袅袅,十分安谧,香炉旁边摆着一丛新折的桃花,还带着露水未干,赵免手撑着额头,久久没动,似乎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谢慕在一旁站立着,微微侧头看赵免铺在案上的奏章,同时按着砚磨墨。

邓公公估计没料到赵免在打瞌睡,一时也不好通报,便让我候着,自己又出去了。

赵免只把谢慕叫来伺候他批阅奏章来了?

因为上次的事,我对赵免还有些心有余悸,但眼下赵免和谢慕这情状,我又看不出哪里不好来,看来赵免最近病又好了。

我跪到御案前去,赵免醒了,一抬头,看到我在案下,顿时笑了:“琰儿来了。”

我给赵免磕头请安,赵免伸手招呼道:“过来,到朕身边来。”

我站起来绕过桌案过去,赵免将我搂到腿上坐着,手摸了摸腰背,笑说:“胖了些。”

赵免在我脖颈间嗅了嗅,又说:“还长高了些。”

我说:“是吃的好。”

赵免听我说吃,突然想起了:“啊对,宫里前阵贡了点南边的水产,不过厨子不会料理,就进了几个南边的新厨子,很会做你们家乡的口味,回头我让送过去。”

又给谢慕说:“明月奴留着使唤吧。”

谢慕道:“谢陛下。”

赵免搂着我继续看折子,看了一会,赵免突然笑了,将手上一封丢给谢慕。

“明月奴看看,王大鼎请致仕。”

谢慕道:“他这是请第三回了吧,前两次陛下没准。”

前一阵因为有人上了弹劾王大鼎的折子,便有朝臣群起而攻,从勾结外臣收受贿赂的大罪一直扯到人家儿子又多娶了个小老婆,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罪状一块拉出来,骂的热火朝天,王大鼎刚开始还老神在在不当回事,不过后来那个王耽回了朝也跟他过不去,在朝堂上一张利嘴将他洗刷了个里里外外,王耽名望不小,这位一开口,问题就有点严重。

王大鼎丢了脸面,想不出法子,便以退为进,义愤填膺跟赵免说要卸职回老家种地去,上了两次疏,皆给赵免好言相劝劝了回去。

赵免道:“这老狗跟朕耍脾气也不拿捏着分寸,还三请,他不嫌丢人朕都替他害臊。”

谢慕道:“陛下准吗?”

赵免道:“他原本就不清白,还端架子,想拿这个来要挟朕,这老东西活的不耐烦了,当真以为朕离不了他?这天底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想升官的。”

谢慕道:“陛下不想真赶他走吧,若没了王大鼎,兵部可就没人能跟刘氏相抗了。”

赵免沉吟了一下,最终将那封奏章在手边搁置。

又翻了几封,赵免似乎心不在焉。

“你以为太子怎样?”

赵免合上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