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人看着张德民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张老师,我谈谈我那会儿吧。”老人微笑着看着张德民。

“以前我们这样的人说是出去闹革命,其实就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因为家里穷没饭吃,粮食都被地主老财搜刮去了,逼得没办法才出去。你想啊,那会儿如果有吃有穿谁还出去?老婆娃儿热炕头的日子比外面舒服吧……“说到这里,老人笑了笑,“不瞒你说,那会儿真是这么想的,不像现在说的有多么高多么高的觉悟,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脸红,呵呵。”

“我爷爷是前清的秀才,从小爷爷就让我跟着他读书写字。在那个时代,因为爷爷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所以家里很穷。爷爷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做人不能有傲气但必须得有傲骨。”王大爷说道这里笑了笑,“我弟兄姊妹七个,我排行老四,家里孩子多,没饭吃咋办?只能当兵。那个年代不是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吗?”

“我是四八年底入伍的,入伍时指导员问我们为什么革命,我们说是为了打到地主老财过好日子。记得当时指导员笑了笑说我们是无产阶级……”说到这里,老人看着张德民,“指导员这话在理,我们确实是一无所有才出来的嘛?我们不无产谁还无产?”

“指导员说,无产阶级的宗旨是要解放全人类,让所有人吃饱穿暖,但是我们闹革命的无产阶级只有在解放了全人类之后才能最后解放自己……”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最后九州解放了,我们在五零年底也回家继续种田了……复员的时候我们都想不通啊,为什么解放了,我们还得回家种田,而那些城里的人还是在城里……”老人看着窗外,“张老师,不瞒你说,当时我们想的就是解放了,我们就留在城里,让那些城里人到乡下去,呵呵。”

“要复员了,想不通啊,想不通咋办,找指导员呗……”老人继续说道,“找到指导员,指导员说无产阶级是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全人类不仅是咱们国家的还包括全世界的人民,宣传上说当时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回到家里,又开始了种田,你说种田就好好种吧,结果呢,种出资本主义尾巴来了……”说到这里老人神色有些暗淡,“后来,尾巴割掉了,又练啥钢铁,你说我们农民懂啥炼钢铁?要是我们农民都能炼钢炼铁了,我们早将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甩一帽子远了!没法子,既然上面要练那就练呗,结果树砍了,山秃了……”老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接着就是三年灾害年,那是自然的吗?六二年的时候,我父母饿死了……”

“我有一个同村的战友更惨,和我同时间入伍。我复员了,他参加了高丽战争,在战争中他被俘……战争结束后,上面来人说,我那个同村去了台岛,哎!”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你想啊,去了台岛在那个年代意味着啥?所以这个人的父母在每次运动的时候都要挨斗,后来老两口实在撑不住就跳了井……那个人的弟弟妹妹没法子只好远走他乡……”说到后来老人眉头都打起了结,“去年秋天,台岛那边有个原来的国军老兵回乡探亲,说到我那个同村,他才说和我那个同村一起的另外一个人被俘后去了台岛,我那个同村呢?在被俘后宁死不愿去台岛,后来在战俘营中被折磨死了……”

“我入伍时的那个指导员也惨,在那十年里受不了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跳了楼……”老人说到这叹了口气,“那会儿啊,我们是打着反封建反专制的旗号推翻了一个椅子,可当后来的人坐上那把椅子上的时候,却比他当初提出的口号有过之而不及,最后把自己神话了,现在呢?没成神反倒成了妖……”老人说道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了,张老师,吊桥事故中伤亡的孩子,乡里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老人站起身说道,“我想一个为人民的政府是不应该这样的啊,呵呵。”老人笑着看了一眼张德民,“与民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民共有其忧者,人必拯其危!”老人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老人走后张德民就一直陷入在沉思中。老人说的那些年的那些话那些事仅仅是牢骚吗?张德民是灾害年出生的,亲历了那几年的很多事。但无论怎样,老人的话让张德民更加地意识到了肩上的责任!

“德民……”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张德民听到一个声音叫自己,睁开眼一看,是丁黑脸,忙坐了起来,“丁书记。”

“德民啊,昨天才听说你的事,咋样?”丁黑脸关切地问道。

“好了,呵呵!”张德民翻身下了床,走了几步,“你看!”张德民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

“嗯。”丁黑脸点了点头,“出去喝两杯?”丁黑脸虽然脸上有点笑容,但张德民看得出那是苦笑,是无奈的笑!

“丁书记有此雅兴,我岂能扫兴?呵呵!”张德民笑道。

“要回洛城?”丁黑脸看着旁边的麻布口袋问道,“兰草?”见口袋里露出一根兰草叶子,丁黑脸俯下身子打开口袋,“嗯,兰草的品种一般,山上挖的吧,呵呵。”丁黑脸笑着拍了拍手。

“丁书记了解兰草?我可就知道这是兰草,其他就一无所知了,呵呵!”张德民笑了笑,“这是我二姐给我家老爷子弄的兰草,这不让我截下了,呵呵。”

“嗯。”丁黑脸看了看张德民,点了点头。